发布日期:2024-12-10 22:25 点击次数:126
200亿好意思元,没了。
文 | 华商韬略 陈娴雅
“欧洲要敲响警钟!”
2019年2月,法国总统在一个国际汽车论坛上愁肠疾首。彼时,电板正在马上崛起。
马克龙暗意,决不行眼睁睁看着这一幕链接。
就在他撂下这句话的同期,一个超等能源工场已在瑞典拔地而起。它的首创东谈主也放出狠话:
要绕开中国,作念全国第一!
让欧洲汽车业心神不安的,是亚洲电板企业的咄咄逼东谈主。
马克龙言语时,中日韩三国已占据了全球97%的能源电板商场。其中,中国先是在2015年超过日本成为全球最大的能源电板坐褥国,又在三年后独占六玉成球商场。
中国军团里冲得最猛的,当属宁德期间,在2017年,它以12GWh的出货量超过,问鼎全国冠军。
比较亚洲巨头们,全欧洲加在沿路,也莫得一家叫得响的电板企业。
新能源汽车“换谈”,老牌车企惨遭“超车”,为让欧洲在全球汽车产业链接保捏最先,总共这个词欧盟开动不遗余力地开辟原土能源电板产业链。
先是2017年,由欧盟委员会牵头,筹备成就了一个“欧洲电板定约”,特意为欧洲的能源电板制造商提供资金和技能扶植;继而,一众车企和金融机构也皆绽放钱包,积极寻找在能源电板领域有节气、敢挑大梁的原土企业。
这个时期,一个叫皮特·卡尔森的瑞典东谈主登场了。
卡尔森的上一份使命,是特斯拉的副总裁。2013年雷军侦查特斯拉,出头理睬的即是这位老兄。
但在2016年,卡尔森被马斯克开除了。
对于他被开除的故事,听起来很有马斯克的行事格调——带着全家在英国度假的卡尔森,接到了马斯克的电话,条目他坐窝回好意思国上班,但卡尔森拒绝了。
几天后,他就收到了解任邮件。
丢掉使命的卡尔森决定我方创业,深受马斯克解说的他,亦然一个新能源汽车的确信者,但他看准的所在不是造车,而是其中最有价值的部分:电板。
2016年10月,他和在特斯拉阁下供应链的另一位前高管赛鲁迪,在梓里瑞典创立了一家名叫朔方伏特的电板企业,并喊出了一个标语:
绕开中国,作念全国第一!
尽管有“特斯拉前高管团队”当卖点,但这个标语如故吓到了一些东谈主,一位纽约银行的分析师就向他发问:
“中国公司照旧是全国第一了,你们凭什么?”
卡尔森回话的形式很玄妙:
“朔方伏特将绕开中国技能道路,用全新的形式坐褥电板,中国东谈主常说‘换谈超车’,此次轮到咱们换谈了,驱逐中国对电板产业的死字。”
尽管这个谜底约等于什么也没说,但“绕开中国”的标语,如故在泰西政商两界诱惑了一大票东谈主——他们太需要一家能与中国企业分庭抗礼的原土电板企业了。
朔方伏特成就不久,卡尔森就收到了白宫“供应链韧性委员会”的邀约,请他戒备讲明到底要何如“绕开中国”造电板。
面对委员会的巨匠,卡尔森给出的有规划是:汲取全球除中海外的顶级电板工程师,组建一个国际化团队。
比如好意思国基础辩论进展,不错负责联想;德国擅长工业制造,不错负责坐褥;日本和韩国有丰富的工艺蕴蓄,不错负责工艺研发和设备。
在这套有规划中,还包含了一个让东谈主方寸大乱的卖点:比中国电板更低廉。
在卡尔森看来,不管是三元锂电板如故磷酸铁锂电板,中国产物没什么有数,泰西大国其实皆能百分百仿制。
而他的搭档赛鲁迪,则用我方阁下特斯拉供应链的阅历作念了补充,中国产物之是以打遍全球,是因为超高的性价比,泰西国度即便复刻出来,也会因为资本太高失去竞争力。
他们顺遂丢出了处分有规划:朔方伏特许备建一座太阳能工场,靠免费电力,坐褥资本不错比中国低20%。
这个有规划以至照旧选好了厂址——把工场建在瑞典的北极圈地区,那里的夏令有极昼景观,日照充足,除此除外,瑞典北部丰富的水电和风电资源,让当地电价惟有欧洲内陆的三分之一,况且完全皆是清洁的绿电。
这套吞并了天文地舆、工业交易、环境保护,又包含民族关爱的有规划,一举拿下了包括白宫在内的一众政商界东谈主士。
2018年,欧盟牵头的“欧洲电板定约”刚一成就,就将朔方伏特手脚重心扶捏对象,此时它的背后,照旧站满了扶植者。高盛、贝莱德、寰球、良马这些知名投资机构和汽车巨头,以至于德国和加拿大政府皆成为了鼓舞。
这使它前后召募到的资金,是欧洲私东谈主企业中最高的金额——高出150亿好意思元。
在两位前特斯拉高管的引颈下,满身星光的朔方伏特,肩负着全欧洲“粗心中国阻塞”的但愿,庄重启航了。
2019年,在北极圈隔邻的瑞典Skelleftea小镇,朔方伏特的工场拔地而起。
但直到工场落成,两位首创东谈主皆在处理一个大问题:招不到东谈主。
因为能源电板领域的大部分顶级东谈主才皆在中国,而剩下的日本、韩国、好意思国科学家和工程师,没几个惬心去北极圈,冒着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寒使命。
朔方伏特只好领受“高薪+轮休”的形式,分批将列国巨匠送到工场,干一个月,休一个月。至于工东谈主,只可在工场周围的几个小镇当场取材了。
东谈主才到位了,朔方伏特的新问题也流露了:莫得设备。
日韩巨匠到场才发现,很多纰谬设备皆没上线,而这些设备,除了从中国入口,莫得第二选拔。
比如在锂电板坐褥中,需要用到堆叠设备,它负责将电板隔阂层和电极层堆叠起来,但这谈工艺对设备精度的条目极高,除了屡次改造迭代的中国企业,没东谈主作念得出来。
被逼得没样式的朔方伏特,只好暗暗相干了一家无锡企业。
设备到了,新问题又来了——这机器的操作系统竟然是汉文界面,而这实在怪不得中国公司,因为它们的设备一直内销,根蒂就没蓄意出口。
对瑞典工东谈主而言,这即是悲凉,他们必须通过谷歌翻译才气操作。
好拦阻易不错拼凑操作了,发现堆叠的良率惟有40%,而宁德期间在这一工艺上的良率是99.98%。
在朔方伏特原来的筹办中,公司到2030年的指标,是90%的电板供应链来自欧洲,但膨胀下来却发现处处解脱不掉的中国设备与材料,让这个数字最高时惟有35%。
比较中国企业娴熟的产线工东谈主,“当场取材”的瑞典工东谈主,也让朔方伏特的现场管制空乏赓续。
有一次,一家为朔方伏特提供化成设备的中国企业接到投诉,宣称坐褥线报错,并坚称是化成设备“出了问题”。
锂电板的化成设备,外形是一个个格子,电板通过物流线运到格子里静置,完成第一次充放电。
比及中国工程师上蹿下跳地赶到现场,看到了辞穷理屈的一幕:瑞典工东谈主竟然把设备格子当成了置物架,放了我方的杂物。
听完解释,瑞典工东谈主又提了一个更难答的问题:那我的杂物要收纳到那儿?
另一次,一位中国工程师写了上千字的材料,只为劝告朔方伏特,千万不要为了省资本,把查考用的氦气换成氢气,不然就可能是爆炸事故。
即便千防万防,朔方伏特的工场如故事故赓续。有些事故原因属于管制欠妥,有些干脆难以泄漏——比如用庸俗吸尘器去吸电板切割的金属灰尘,然后发生了粉尘爆炸。
这些从操作到安全的东谈主员问题,实在把朔方伏特折腾得不轻。忍不下去的卡尔森最终作念了个决定:归正设备照旧绕不开中国了,干脆再从中国请200名熟识工东谈主。
但中国工东谈主的到来,又让瑞典工东谈主的民族自重感受了损:
“咱们有工场、有机器,仅仅不会造电板,一切皆来自中国,一切皆要问中国东谈主,一切皆要他们容许才行。”
比起这些操作,更大的问题出在决策层上。
在朔方伏特的产物筹办中,不仅包含了适用于电动汽车的电板,卡车、航空飞机和储能系统的电板也位列其中。
而能源电板的坐褥设备,是按照联想和工艺定制的,但朔方伏特在采购设备前完全莫得念念明晰,到底要坐褥什么规格、用哪些工艺的电板。
着力,好意思国巨匠联想出来的电板,又和现存设备不匹配,一堆联想只可停留在图纸上。
按照朔方伏特原臆想,该工场一朝满负荷运转,每年将八成坐褥60千兆瓦时的电板,满盈供应100万辆电动汽车,一朝达产,它就将成为宁德期间、比亚迪、松下、LG和三星的有劲竞争敌手。
但在管制层、多国巨匠和当地工东谈主的共同勤勉下,它直到2021年12月28日,才坐褥出第一块电板,比原定规划足足晚了近两年。
卡尔森的表态听起来仍然云淡风轻:“第一块电板仅仅一个开动,将来几年,咱们期待工场大幅扩大产能,以匡助欧洲向清洁能源转型。”
扩产是每一家能源电板企业的终极指标,因为边界不仅意味着判辨,更将逐渐拉低坐褥资本。
但朔方伏特的产能却永久扩不起来。
其华夏因包括:工艺细节经不起斟酌,造出来的电板良品率永久上不去,不对格的产物只可返工。此外,它终点一部分的原材料需要入口,在新冠疫情期间,这当然亦然用功重重。以至于连一向聪慧吃力的中国工东谈主,也没目标帮他们运转起来。
一位中国供应商的管事工程师在我方的日志里写谈:
“这里发生的事,讲给中国任何一个搞工业的小雇主听,他皆会以为你在扯淡,但这即是确凿的。朔方伏私有中国设备、中国工东谈主、中国材料,但橘生淮南则为橘,橘生欧北,注定什么也长不出来。”
直到2024年,朔方伏特的确凿产能哄骗率,还不到筹办产能的5%,但全欧洲还在恭候他们交货。
对于朔方伏特这个“全村但愿”,欧洲政商两界确凿当娶妻女儿来养的。
它在欧洲列国拿到了10亿欧元的政府补贴,一众欧洲车企除胜仗投资参股除外,还纷繁送上了厚礼——寰球、良马、沃尔沃,以及造卡车的斯堪尼亚,共计为朔方伏特送上了价值550亿好意思元的订单。
只须供货,就能赢利,但这口喂到嘴边的饭,朔方伏特即是吃不上。
手脚捏股20%的最大鼓舞,寰球集团在2021年订购了价值140亿好意思元的电板,规划10年内录用。
但朔方伏特延误了。
2023年9月,斯堪尼亚在瑞典开设了一家电动卡车工场,但整车坐褥线不得不比及2024岁首才开动坐褥。
因为朔方伏特的电板录用一直在延误。
对朔方伏特捏股3%的良马,送上了价值20亿欧元的订单,这批棱柱形电板原来但愿用于良马的i4、i7等车型,然则眼看这些车型越来越逾期,朔方伏特的电板却永久交不出来。
本年6月,实在等不下去的良马,把这笔订单转给了三星。
2023年,是朔方伏特历史上投资最大的一年,每月的总投资资本高达2亿好意思金,一年下来的资金,照旧不错去中国收购中等边界的现成电板企业了。
但抱定决心“绕开中国”的朔方伏特,彰着不会选这条路。
它筹办了从汽车到储能的全部电板产物,除了位于瑞典的工场,一个正极材料工场,还规划在德国和加拿掀开辟两个电板超等工场,一个储能系统工场,一家电板回收企业,以及一家位于加利福尼亚的电板子公司。
从投资者手里融来的150亿好意思元,就这么活水相通花了出去,而现成的订单,却永久不行改换成营收和利润。
2023年,朔方伏特的营收好拦阻易增长到1.28亿好意思元,但它的净耗损却胜仗达到12亿好意思元。
此时,卡尔森照旧顾不上再驳斥“绕过中国、全国第一”了,他把总共的勤勉皆放在了割肉止血上。朔方伏特的电板正极活性材料工场因此停产,工场扩建规划皆被叫停,以及但愿在商场上出售旗下的储能系统拼装厂。
到了2024年9月,实在撑不下去的朔方伏特,通告了大边界裁人规划——1600名职工失去了使命,占其总职工数的五分之一。
但对于烧光了全部融资,又莫得营收入账的朔方伏特而言,此时节流,照旧太晚了。
2024年11月21日,朔方伏特向好意思国德克萨斯州南区歇业法院提交了歇业保护央求,它在声明中暗意:
“截止11月21日,公司账户上惟有3000万好意思元现款,仅够防守运营一周。”
而它的债务,照旧高达58亿好意思元。
在歇业保护期间,朔方伏特现存的客户再次当了把冤种,他们将提供1亿好意思元的新融资,以扶植公司在歇业期间的业务运营,整家公司预测将在2025年一季度完成歇业重组。
在朔方伏特央求歇业前,卡尔森照旧向董事会提交了离职叙述,但这份叙述莫得得回批准,董事会条目他必须留任处理。
卡尔森莫得搭理这个条目,他带着家东谈主又去了英国,宣称那里有我方最需要的宁静。只留住了一座孤悬北极圈,烧光超200亿好意思元的工场。
本年9月,宁德期间董事长在领受媒体采访时,被问到了一个问题:
欧洲的电板制造商为什么作念不出好产物?
曾毓群的回话是:
“因为它们的联想是失实的,其次,他们的工艺是失实的,第三,他们的设备是失实的。若是他们念念大边界扩展,将濒临产量和良率问题;接着会际遇可靠性问题;两三年后,还会有安全问题。是以,险些总共失实皆会出现。”
朔方伏特的故事,似乎即是为这番话而生的。
某方面说,朔方伏特亦然一个缩影——一个泰西国度念念解脱中国供应链终了所谓供应链自主的缩影。
【参考贵府】
[1]《深度叙述 | 北欧电板制造商Northvolt始末》riskAI
[2]《欧洲但愿在电板上终了孤独,但有失败之虞》德国《经济周刊》
[3]《900亿的“洋务通顺”,沦为见笑》平原令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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